张桂辉博客

寂寞如歌

张桂辉

寂寞啥滋味？阅历不同、心态不同的人，有不同的解读、不同的认知。近些年，因了新冠疫情的缘故，三番五次，自我禁闭。时间长短不一，感受大致相同。累积叠加，从中品出一点寂寞的滋味。

寂寞是苦的，至少它不甜。正因此，自然界中，且不说善男信女害怕寂寞，即便是花草虫鸟也不甘寂寞。南宋文学家、史学家、爱国诗人陆游《卜算子·咏梅》中的“驿外断桥边，寂寞开无主。已是黄昏独自愁，更著风和雨”，便可佐证。

好在，甜有甜的味道，苦有苦的滋补。“宝剑锋从磨砺出，梅花香自苦寒来。”事物发展法则证明，没有苦与寒，便无梅之香。花如此，人亦然。纵观古今，横看中外，但凡耐不住寂寞，吃不得苦头的人，终其一生也只能碌碌无为，断难成就一番事业。相反，惟有那些枕着寂寞入眠、伴着清苦生活的人士，才可望有所建树，甚或功成名就。

古人云：“居不幽者思不广，形不愁者思不远。”生活实践表明，人只有在幽静孤独的时候，才能真正认识自我；只有那些经过静默修养的人，才能捕捉到人生的真谛。一位西方哲学家说：“只有最伟大的人，才能在孤独寂寞中完成他的使命。”前苏联无产阶级作家、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人高尔基，评价罗曼·罗兰时写道：“一个人越是不同凡响就越伟大，也越孤独……孤独使他更加深刻、更加明智地观察生活。”诚如斯言。摆脱虚荣的困扰后，人的心灵可以得到净化，思想便也能够自由翱翔。在丰富多彩、变幻多姿的社会生活中，唯有耐得住寂寞者，才能保持一颗平常心，找到属于自己的坐标与实现自我价值的支点，才能蓄势待发、一展才华，最终崭露头角，成就一番事业。

“板凳要坐十年冷，文章不写半句空。”寂寞是人生最好的沉淀。古今中外，许多学者名流，沉潜书斋，甘于淡泊，既有乐于坐冷板凳的毅力，又有甘于与寂寞为伴的心态，才终有所成、“文”名天下。中国当代著名学者、作家、哲学研究者周国平先生，当年刚到北京时，一直寄居在地下室。身边，既没有亲人，也没有朋友，形只影单的他，只有简陋的居所和冰冷的墙壁。然而，就在这陋室里，他写出了自己的第一本随笔。后来，周国平无论到了哪里，都不会忘记那个陋室和那段时光。用他的话说：“那是一种充实的快乐。”

有人说，寂寞好比一座山。我想说，寂寞宛如一首歌。一首不会休止，却会变味的歌——视寂寞为黄连者，它是“悲歌”，越唱越悲凉，越唱越凄苦。终日唉声叹气、怨天尤人，仿佛命运专门跟他过不去一般。到头来，非但一事无成，连半点生活的乐趣也荡然无存。这样的人，不在悲歌中颓废，便在悲歌中沉没。相反，视寂寞为甘草的人，它是“欢歌”，越唱越有味，越唱越甘甜。既可以借寂寞磨砺意志，也可以悠然自得、淋漓尽致地发挥一技之长，矢志不渝地走自己认准的路，做自己想做爱做的事。这样的人，即使天生不是锻造宝剑的“钛合金”，只要持之以恒，也可以磨出点耀眼的亮光来。至少，不会被寂寞所压垮。

《红楼梦》中的林黛玉与薛宝钗，二人同住令人羡慕的大观园，过着锦衣玉食、灯红酒绿的生活。可是，即便如此，多愁善感的林黛玉，常常哀叹生活寂寞，不是对月伤怀，便是迎风落泪，觉得“一年三百六十日，风刀霜剑严相逼”，结果是病魔缠身、英年早逝。而乐天派薛宝钗，却是笑口常开、悠哉游哉，认为“好风凭借力，送我上青云”，活得自由自在，活得有滋有味。

“生活就是舞台/时刻充满期待/我们用相同的爱/共演绎同精彩。”生活，蕴含着欢乐；生活，包裹着寂寞。有道是，文似看山不喜平。文章如此，生活亦然。有一点坎坷，更富有魅力；有些许寂寞，更凸显欢乐。明代思想家、军事家，心学集大成者王阳明说：“耐住寂寞，方能守得花开！”想想看，待到花开时——百花齐放也好，一花独放也罢，只要懂得欣赏，都会醉人醉心。多么愉悦，何其快哉。【北京《前线》2023年第4期发表时题为《寂寞杂谈》】